“血压?”
“正常。”
“脉搏?”
“正常。”
“可以开始了。”
“好。”
密闭的小房间内进行着简短的对话,众人面前的是一个个监控屏,每一个上面都有不同的显示,有数字有图像,还有一块是自行分析出的结果。
其中最为清晰的实时画面上,有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赤1裸上身,身上贴着各种监测身体数值的线,他紧闭着双眼,躺在手术台上一动不动,呼吸均匀,像是陷入了沉睡。
对话的两人互相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其中一名棕色短发,身材高瘦的男人会意,打开了房门。
那人走进去后轻轻搭上了房门,然后走到手术台旁边,打量男人一阵,然后扒拉开了他的眼皮。
躺着人对他的触碰毫无反应。
随后那人对着摄像头比了个“ok”的手势。
监控室内众人互相点头,然后有人按下了一个红色的按钮,随即一个屏幕上出现了声波的图像。
那人拍了拍男人的脸,发出“啪啪”两声清脆的响。
但是男人还是没有醒过来。
于是那人把挂在上方输液瓶橡胶塞里的管子拔了出来,然后戳进了另一瓶药,下面输液的速度停滞了一阵然后又开始正常工作。
那人从旁边搬来一张椅子,翘着二郎腿盯着男人细微的变化。
“心跳快了。”坐在心电监测屏幕前的人说。
“脑电波开始活跃。”又有人道。
又过了几分钟后,躺着的男人慢慢睁开了双眼,但随后又闭上了。
“药出了问题?”有人问。
“不,醒过来了,别急……”另外的人答道。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对着男人的耳边,极为缓慢道。
睡着的男人像是非常不耐烦,想翻个身却被手术台边的金属环给扣住了四肢,活动范围被局限在了极小的范围内。
他像一头原始的野兽般含糊地低吼几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又问。
男人看上去十分想把这个声音从脑海中驱逐开,一直在不安分地扭动着。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人第三次问道,在他出声的同时,他调整了药水的流动速度,滴下来的量比刚刚快了两倍不止。
男人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紧绷起来,表情极为痛苦,手臂上的血管暴起,然后扩展到了脖颈,额头,整个人怒目圆睁,但眼前却是无焦距的。
那人按着男人,凑到他耳边,抬高了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莱尔·墨……霍尔!!!”男人嘶吼道,“莱尔·霍尔!!!”
“你确定你姓霍尔么?”问话的人又调慢了药水的流速,莱尔渐渐平静了下来,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上布满了一层亮晶晶的汗珠。
“你确定你姓霍尔吗?”
药水对莱尔的听觉和思维都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以至于每个问题都必须要重复地问,他才能理解提问者的意思。
放松下来后,他慢慢地点头,黯哑道:“我是霍尔……”
“那么霍尔先生,请问你认识一个叫穆青桐的男人吗?”那人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人名,道,“穆——青——桐——”
莱尔喘着粗气,瞳孔异常地放大了一些,随后恢复了原样,点了点头。
监控室内的人面面相觑,莱尔说话的声音通过音响在整个室内回荡,所有人都听清了他刚刚说自己的名字。
他们有些意外且无措地看向后方。
杰森靠在墙上,眉头紧锁,食指在下巴处慢慢摩挲着。
“继续听。”他声音低沉道。
在屏幕上,莱尔的心率骤然间加快了不少,数值一下子跳到了90。
“稍微停一下。”有人对着耳麦小声道。
莱尔身旁的人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顿时收了声。
刚刚他询问了莱尔他跟穆青桐是什么关系,莱尔回答说不清楚。
“这是个关键人物。”有人总结道。
杰森没有否认这一点,但他真正关心的却不是这个问题,沉吟了一会儿,接过了耳麦,说道:“待会儿你问问他家里的情况,不要提到墨菲家族。”
“上校,您的意思是?”
“……”杰森没有立刻回答,将耳麦退回去,才慢慢道,“接着听。”
“您觉得是之前的询问出问题了吗?”对方说道,“毕竟我们当时没有给他注射trf。”
杰森却摇了摇头道:“不一定。”
“怎么说?”
“就算是药物,也不一定能确保他这一次说的是真的,情况随时都在变化。”杰森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别忘了最关键的因素,他现在亲眼见到了穆青桐。”
手术台。
莱尔又渐渐恢复了平静,停止挣扎,但他的心率始终保持在一个较快的水平,缩短了药物在身体里起作用的时间。
药物的浓度在他身体里越来越高,没一会儿他的表情又变得痛苦起来。
“霍尔先生,请问你的父母是怎样的人?”
莱尔的脸渐渐变为了红色,他的眼珠不停地在转动,始终没有找到一个物体能让他聚焦,脖颈处的血管鼓起老大,像是呼吸被抑制了一般。
“霍尔先生,请谈谈你的父母。”
过了好半天,莱尔才沙哑道:“我忘了。”
杰森:“……”
杰森再次接过了耳麦,说:“问他,他的职业和年龄。”
“41岁……职业是……中尉……黑天鹅军团在役军官。”
杰森:“……”
杰森又道:“药先停了,别打太多,继续问他工作方面的问题,别忘了提到赫尔曼元帅。”
监控里的人对着摄像头做了个ok的手势。
于是杰森退回了耳麦,拍拍他附近人的肩膀,示意他出去说话。
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细微的响动引起了一阵阵回声。
“上校。”
“格兰瑟姆,你怎么看?”杰森问道。
“当时我们都以为,莱尔已经完全取代了林恩的记忆,但照现在来看未必。”格兰瑟姆回答说,“他在莱尔的海马区还有残留,并没有消除干净,现在他见到穆青桐之后又复苏了。但由于现在只剩下了片段中片段,所以才会发生莱尔和林恩两个人的记忆融合的情况。”
“那……”杰森又想到那天下午莱尔的反常,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那他处于这种记忆融合状态时……”
杰森一下子没有找到合适的成语去形容莱尔现在的状态。
“他应该是丧失基本的判断能力的,差不多是按照他本能在行事。”格兰瑟姆说,“林恩这个人格我们对他了解不够,所以暂且放到一边。莱尔本身是一个富有攻击性的人,他经历了那么多训练与筛选,只会令他的狂躁愈演愈烈,而并非是改善。上校,您之前一直在透露穆青桐先生与江曜殿下的信息,这对莱尔来说是非常大的刺激,您不断地在加强‘他失去了穆青桐’这个心理暗示。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不可能保持冷静的。”
杰森:“……”
杰森想了一会儿,才道:“也就是说……他之前就是一瓶可乐,我是摇可乐的人,我一直在摇他,过了一会儿后有人拧开了瓶盖,结果瓶身就炸了?”
这个比喻……格兰瑟姆有些无语,但不得不承认非常形象:“对,就是这样,在爆炸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一点是可以确认的。所以我觉得之前是您想多了……”
杰森却摇了摇头,说:“不,你们都想错了,我并不担心莱尔为了穆青桐违抗元帅的命令。”
他往监控室大门那儿看了一眼,没人出来。
周围仍是一片寂静,刚刚他们说话的声波一直在走廊上来回反射,从强至弱反反复复重叠,最终沦为嗡嗡声消失在尽头。
“我最担心的是,其实他已经不是莱尔了。”杰森说。
格兰瑟姆:“……”
杰森没有把话说完,格兰瑟姆一时间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他本来就不是之前的他了。”
杰森拍了拍他的肩,说:“你在这边盯着,我去翻一下……莱尔这一年以来的记录。”
“是,上校。”
在穆青桐调理身体的这几天里,有人送来了他的日记本,病床上有一个可折叠的餐桌,能当临时写字台,他们给了穆青桐纸笔,让穆青桐将上面的内容逐字逐句地翻译。
再他终于不用吃流食后,医护人员终于给了确切的答复。
“你们拖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具象化实验对身体伤害很大?”穆青桐微笑着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他。
穆青桐并不在意,说:“不管对身体的伤害大不大,其实我在这里已经出不去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