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号。
建军节。
大清早的喇叭就开始响起慷慨激昂的广播声: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委于昨日晚上在人民大会堂举办盛大招待会,热烈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五十五周年,中央领导出席了招待会,同700多名党政军各方面人士和外国来宾共同欢庆这一光辉节日!”
“人民大会堂宴会厅灯火辉煌,招待会在雄壮的《解放军进行曲》乐曲中开始,领导人在热烈的掌声中致祝酒词。”
“他首先向出席招待会的同志们、朋友们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向全军指战员、离退休的老战友、转业复员军人、民兵和烈属、军属致以热烈的节日祝贺和亲切的慰问……”
王忆摘掉耳塞爬起来冲着窗口往北看了看。
又是一个晴朗天。
清晨海风徐徐的吹,凉爽又滋润。
真舒坦。
今天是个好日子,他出门去看,看到王向红正在大队委的外墙上贴红纸。
一个红纸上一个大字,联系起来是:热烈庆祝建军五十五周年。
民兵队也在忙活,他们忙着收拾办公室。
今天他们放假了,因为今天也是他们的节日,连广播里的领导人都向他们致以热烈的节日祝贺和亲切的慰问了。
今天上午大队委里要开个会。
民兵会议。
王向红把红纸贴好,看见王忆出来了便喊了一嗓子:“王老师你过来,看看这字贴的正当不正当。”
王忆比划了一下,说:“很正、很润。”
王向红笑着叼起烟袋杆,用深情的目光看着这些字。
他仔细的看了两遍,吐了口烟圈后说道:“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五十五岁的生日快乐!”
一切张罗完毕,只等着上午开会。
王向红来找王忆,说:“你能不能让漏勺帮个忙,给我们今天中午做顿好饭?那个大队委出钱,按照十元的标准来做,主要是有长寿面就行。”
他对王忆进一步解释:“这是咱公社的老规矩,军队的生日这天,各生产队以及公社都要团结退伍军人、民兵以及给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立过功、出过力的群众办个宴席,给咱们人民军队过个寿。”
王忆说:“好,这样的话孙老师和徐老师不回来吗?他们……”
“回来。”王向红直接说道,“昨天下午我让文书顺路通知他们来着。”
“本来我的意思是让他们昨天晚上跟着销售队一起回来,但孙老师说不好请假了,因为前两天他们为了接受表彰请了一次假,耽误了一次课程。”
“这样他们昨天晚上不回来了,上个晚自习来预习今天上午的课,然后上午他们再请假回来,吃过午饭就回去继续上课,嗯,是这么个安排。”
王忆表示明白,说:“那行,我来安排,这顿饭多少个人?”
王向红说:“你别管多少人,你就按照十元的标准来安排就行——那啥,你别给我乱花钱啊,十元的标准可不低了。”
王忆说道:“放心,支书,我是乱花钱的人吗?”
王向红假装用烟袋杆要抽他:“你是个花钱老祖宗!”
王忆笑着跑去找漏勺。
漏勺听了他的要求后痛快的说:“行,校长,这顿饭的情况我都了解。”
“以往都是大雄来做,今天没想到让我做了,哈哈,看来支书现在也是看得上我了。”
王忆拍拍他肩膀说:“只要自己看得上自己,只要自己能为了上进去付出卓有成效的努力,那外人肯定更会看得上。”
好日子也有好天气,万里无云的晴空下,阳光如金辉。
岛屿四周的水洼处、泉眼边长满了芦苇,通体翠绿的芦苇高挑纤细,风一吹齐刷刷的荡漾,如同十七八的大姑娘在跳舞。
就像十七八的姑娘成熟了,时值八月,芦苇也成熟了,它们抽出了长穗、开出小花。
王忆此前是不知道芦苇还能开花的,还是前几天才发现它们会生出浅褐色的花朵,娇俏动人、娇憨可爱。
他去芦苇丛看了看长穗的情况,秀芳告诉他,这芦苇长穗一旦彻底成熟会变得蓬松雪白,那时候海风一吹它们会齐刷刷的飘荡在风中。
春有柳絮飞,秋有芦苇飞,那都是海上的雪。
芦苇花小,金鸡菊花大,八月第一天,金鸡菊照常盛大的绽放,在绚烂的光与潇洒的风里开出了红灿灿、火辣辣。
另外还有一种花现在也开放了,一种紫红色的花朵。
这种花的花杆生的挺拔而花朵硕大,在外岛所有岛屿上、所有海山上都有所出没,不论是朝阳初升锦辉来,还是暮色夕阳沉沉去,抑或是星光褶褶明月下,这些紫红的花总会在七月下旬准时绽放。
王忆不知道这花学名叫什么,岛上人也不知道,他们都把这花朵叫做海蜇花。
之所以叫海蜇花是因为每当这花朵盛开,便代表海上要迎来海蜇渔汛期了。
七月下旬和八月上旬都是捕捞海蜇的好时节,昨天他在22年的天涯岛查看集成房屋施工进程的时候还看到了海上有海蜇捕捞船。
按理说7月还是禁渔期,但他了解了一下才知道,原来这时候是海蜇旺发的时节,而且海蜇是一种奇怪的水生物,它们只有一年的寿命。
这样如果渔汛期不集中捕捞,那本年度的海蜇资源就算浪费了。
简单来说,这玩意儿不存在过度捕捞的情况,因为你不捕捞它们在本年度也会消弭。
82年的海蜇捕捞季一般是在八月份,时间是半个月左右,顶多到了八月下旬就很难再规模化的捕捞到海蜇了。
而海蜇不是海珍品,这东西全靠规模化捕捞来走量赚钱,要是没有量了就没人愿意去捕捞它们了。
王向红之前跟他说,因为现在暑假时节王忆不忙,所以要让他参与今年的海蜇渔汛期的捕捞大会战。
海蜇这东西说起来挺操蛋的,它们不太值钱,可捕捞起来还费劲。
渔民这几天得起早贪黑的忙活,要晒着烈日去撒网捕捞、再冒着酷暑进行加工,加工成三矾海蜇。
现在一些轻劳力就在为明天的海蜇捕捞大会战做准备,她们把海蜇捞网给拿出来摆放好,这样明天开船就能用。
并且腌制三矾海蜇需要海蜇池,弱劳力们正在收拾海蜇池,打扫干净、往里灌水,准备盐准备矾。
王忆吃过早饭去看了看——毕竟他以后是要当天涯岛带头大哥的人,渔家的工作他可以不怎么干,但必须得知道怎么干。
他正在观看着,有消息传回来:“孙老师领了个媳妇回来!”
王忆当场表示出乎预料。
但等他跟着社员们跑到码头看热闹的时候看见了秋渭水,这把他吓尿了——孙老师撬墙角啊?
直到码头上又站出来了祝晚安,然后他又表示情理之中。
去县一中参加大会的第二天晚上搞联谊活动的时候,他就感觉孙征南和祝晚安之间可能有奸情。
现在确定了,就是有奸情!
孙征南内心骚而面皮薄,他对周围的人无助的解释说:“你们不要乱说话,你们这是造谣,你们怎么能污蔑人?”
“祝老师就是来咱岛上看看,她是祝老师的女儿——嗨,她是祝真学老师的女儿,她来看看父亲的工作环境……”
“你刚才还说她是你的老师,是来帮你们辅佐功课的。”有妇女嬉笑道。
孙征南徒劳的解释:“对,也来给我们辅导功课,也顺便看看祝真学老师的工作环境,是不是啊,徐老师,你说句话啊,你快说句话。”
徐横说:“我不说,我要去开会了。”
孙征南也得去开会,他只能把祝晚安交给王忆和秋渭水。
王忆跟祝晚安打过几次交道,大概了解这位女教师的性子,便冲她挤挤眼说:“孙老师面皮可真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