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心拿到衣料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拿去给杨氏看,杨氏正在管教小儿子谢子昂呢,蕊心的这个弟弟,天资聪颖,只是懒散贪玩,谢墀又不在家,杨氏更降不住他了。
教导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读书,是蕊心的拿手好戏,她前世就是专业做这个的,谢蕊心走到弟弟跟前,循循善诱和威逼利诱之下,小子昂终于放弃了他的两只蛐蛐,认真的写起字来。
蕊心才过去,与母亲说起正事来。
“大伯母只说挑了尖儿给母亲,怎么母亲得着的那些,不及这些衣料一半儿的好!”蕊心道。
杨氏直叹气,“虽说胡嬷嬷可恶,可是你一个主子姑娘,同奴才计较,难道不怕传扬个厉害的名声出去,以后难说婆家!”
婆家!婆家!多少女子就是被这个紧箍咒束手束脚,不敢做,不敢为,受了再大的欺负也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可是世上之人,多是欺软怕硬之徒,你退一步,她就会赶两步!
蕊心知道杨氏一向怯懦,跟她讲这些大道理是没有用的,当下就十分笃定的安慰母亲道:“母亲放心,她们谁也不敢!侯府四位姑娘,一个议亲的都没有,若有人想坏女儿的名声,就是坏我们四个姐妹的名声,大伯母自然会把这些事捂得死死的!”
杨氏听了这话,才略略放心,却仍旧嘱咐蕊心往后宁可自己吃些亏,少生事端为好。
蕊心面上答应着,怀着不爽的心情往回走,经过印月堂畔那一排垂柳如丝时,见左右无人,终于忍不住问青鸾道:“母亲的性子怎么会是这样的!”
据她所知,外祖肃国公府的家教甚好,嫡长女嫁入辅国公喻家,家里光主子就有五房,五六十口子人,她的大姨母却杀伐决断,把内宅治理的井井有条,二十年来,没有任何令人指摘的事。三姨母在陶家虽说分家另过了,也治家严谨,进退有度,怎么偏偏只有她的母亲......蕊心经过认真调查,证明杨氏确实是肃国公夫人亲生的。
青鸾不好明着议论主子,好在她十分善于表达,婉转地说出了杨氏之所以养成这样一副性格的原因。
原来当年肃国公府十分不平静,蕊心的外祖父,当时还是肃国公世子,与他的填房继母高夫人表面和睦,实际暗流汹涌争斗不止。杨世子为了家族体面,只能对高夫人这个长辈多有忍让,谁知高夫人不依不饶,尤其在蕊心的外祖父获封世子之后,更是不满,三天两头的吹枕边风,要把世子的嫡长子,也就是蕊心的大舅舅抱到自己身边抚养,老国公与高夫人是老夫少妻,平日对高夫人多有宠爱,禁不住高夫人软磨硬泡,竟作主答应下来。
这下世子和世子夫人可如同剜了心肝一般,世子年过三十,才只有这么一个嫡子,若是被高夫人害了,他们没了嫡子,百年之后就只能把公爵之位让给高夫人所生的儿子。
世子夫人百般设计,才买通一个道士,登坛作法,说高夫人与小公子八字不合,共处久了恐于性命有碍,抱养嫡孙之事只得作罢,但高夫人胸中一口气不平,说既然嫡孙的八字不合,那孙女总可以吧,点名要把杨氏抱到身边抚养。
这回世子夫人可没辙了,她总不能再来一次八字不合,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那个老虔婆抱走。
不过好在高夫人知道女儿无法承爵,害死了也没用,倒是把杨氏养到了十一二岁上,当然其中总不乏一些开水烫了,香灰烙了之类的把戏,总算等到老国公一命归天,蕊心的外祖父承了爵,高夫人再也无法把持国公府了,蕊心的外祖母才把杨氏接到身边。
所以,母亲就被养歪了。蕊心对母亲的遭遇深表同情,怪不得杨氏身上会有那么多旧疮疤呢,虽然都在不显眼的地方,她又迫不及待地问:“那么外祖母后来怎么办的?”
据她所知,高夫人如今还活着,只不过瘫痪在床,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国公夫人对高太夫人十分孝顺,遣了府里最细心的丫鬟婆子侍候着,冬天有地炕,夏天有冰,一日三餐山珍海味,老夫人过得神仙一般。”青鸾笑道。
蕊心语塞了,不甘心道:“难道不用在太夫人的饭菜里面加点佐料,冬衣里头多絮点棉花么?”要是她,这样的深仇大恨忍了多少年,她非要餐餐都在太夫人的米饭里掺上沙子,硌掉她一嘴的毒牙,在她的棉衣里添上荆棘刺,替她放一放坏水。
青鸾摇头道:“没有啊!不仅如此,太夫人的饮食汤药,夫人总是要亲自尝了才会让人端去!”
蕊心无语。
“不过国公夫人为了报答高太夫人对太太的养育之恩,亲自把太夫人的两个嫡子嫡孙抱了来,悉心教导,可惜两位小公子天资太差,都到了进学的年纪了,还认不全《千字文》,整日只知道斗鸡走狗,与一群纨绔子弟为伍,唉,高太夫人一共就生了两个儿子,只有这两个嫡孙,知道了,也是气得不得了呢!”青鸾眨了眨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