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五年,六月十一日。
大将呼延晏在刘曜等人未到时就先行进攻洛阳城,攻陷平昌门,焚烧东阳、宣阳诸门及诸府寺。
司马炽急急组织洛阳守军抵抗,但已经无法支撑太久。呼延晏因补给不到位,就从东阳门先行退出,看到城门外洛水河上司马炽打算用于逃走的大船后,直接命人放火将船烧掉了。
当然,在此之前,他们将船上装运的奇珍异宝抢劫一空,而船上的士兵以及宦官宫人等全都杀光。一时间,洛水被血染红,横尸漂浮在洛水河上起起伏伏,最终又顺着河道流向更远的湖泊之中。
等到刘曜、王弥等人到达后,与呼延晏一起再次攻进洛阳城,攻陷宣阳门,王弥、呼延晏攻入南宫太极殿,纵兵抢掠,尽收晋宫中的宫人和珍宝,而刘曜大杀官员和宗室三万余人,如修罗一般疯魔至极。
羊献容没有看到这样惨烈的一幕,她被刘聪带到了洛阳城外的营帐之中,等待战事的结束。当然,他也绝对没有为难她,还让张衡等七十六人全都陪伴在她的身边。
直到三日后,她才见到了司马静以及自己的大哥羊献永,幸而连同天元宫的人都没有受到伤害,只是惊吓坏了,司马静吓得一直躲在绿竹的怀里哭泣,甚至不相信羊献容就在眼前。
羊献永的双眼赤红,看着毫发未损的羊献容,却是一言不发。
这是刘聪的主帅大帐,刘聪并不在这里,而是进了洛阳皇宫清点自己的战果。刘曜手持已经卷了的刀刃站在大帐外,并没有走进来。
羊献容看着自己的大哥,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好。芫娘哭着抱住了她,问道:“女郎可有受伤么?”
因为她的哭泣,这才引得其他人小声抽泣,继而放声大哭。
羊献容就坐在那里看着他们,紧紧抿住唇。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因为大晋亡了,城池都被攻陷,司马炽被抓,所有任大晋的官员都死于非命。若不是羊献容,天元宫中的众人也未必能够活命。
但是,他们是大晋的子民,羊献永还曾经是大晋的先锋大将,现在国破之后,他们却站在敌营之中享受着最好的待遇。那么,他们这算是什么?叛国么?投降了么?或者是他们是大晋的罪人么?
种种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不仅是羊献永不说话,就连袁蹇硕、贺久年和曹统等侍卫们都不说话,双拳紧握看着门口的刘曜以及他身边那些身染无数殷红色血渍的匈奴将士。
气氛很是诡异,毕竟双方是敌对,而大晋是战败方……都能够理解,却无法在此刻握手言和。
芫娘在哭,引得绿竹和司马静也跟着哭。
毛鸿茂一脸黯然地站在一旁,老张看到了刘曜,张了张嘴,但最终也没说出话来。
“都没有受伤吧?”羊献容哑着嗓子终于开了口,“大哥,先过来吃些东西,这几日应该也没什么吃食吧?”
羊献永没有动,其他人也不动。
羊献容又只好对着司马静说道:“静儿,到我这里来。娘亲给你些肉干先吃一些。”
司马静瞪大了眼睛看着羊献容,却不肯过去。因为她看到羊献容身上披了一件匈奴人的外衫,就像是这三日攻打洛阳的那些士兵们穿的一样。